加缪传 精彩片段:
48、一位“近视眼”?
对加缪来说,1958年的开头和上一年一样糟糕。一天,平时向来准时的他没有及时赴与罗布莱斯的约会。☾1☽罗布莱斯担心之余,给苏珊娜·阿涅利打了电话。最后加缪终于出现了。原来,他在出租车上突然呼吸困难,随即中途转往诊所吸氧。后来一位医生诊断说,他处于半窒息状态。加缪又开始接受运动治疗。弗朗西娜、卡特林娜、玛丽亚和密都见证了他的不适。☾2☽精神状态陷入低谷的加缪看了精神科大夫,待在沙纳雷伊街的寓所闭门不出,甚至一度想到自杀。☾3☽呼吸困难、幽闭恐怖症也折磨着他。他在日记中写道,自己“已被某种疯狂所左右”。这段时间的日记也写得干巴巴的,仅限于列举事实,就像一本航海日志:
12月29日(1957年)
15点。新一轮的恐慌。正好4年前,X(弗朗西娜)发了病(今天是29日,只差一天)。有几分钟陷入完全的疯狂。接下来,精疲力竭,浑身颤抖。服了镇静剂。现在的文字是一个小时后写的。
29日到30日夜间:通夜的恐慌。
12月30日:感觉稍好。
元旦(1958年)
双倍的痛苦。
不过就在这一天,他又写信给勒内·夏尔:“我感觉好些了。别为我担心。看过医生之后,我会采取些措施,以恢复轻松和愉快的状态。”3个月以后,加缪又写道:
“从1月到3月。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只是常常还暗中感到焦虑。”
加缪的新女友密一直帮助着他。他们是10个月以前在花神咖啡馆相识的。☾4☽那天,加缪正和安德烈·贝尼舒的儿子皮埃尔一起喝酒,在座的还有阿尔贝·科塞。密正在一楼,面对着咖啡馆的大门写作。加缪双眼紧盯着这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她认出了他。同伴们邀请密和他们一起聊天。她是做什么的?☾5☽
“画画的。”
他们聊起了皮埃罗·德拉·弗朗切斯卡,这是他们两人都很欣赏的画家,然后一起去跳了舞。接着,加缪这位高明的“战术家”用车把伙伴们送回了家,好单独和密在一起。密来自丹麦,为了做绘画教师,她曾在哥本哈根的美术学校学习,然后又来到巴黎,在“大茅屋”画院继续学习素描和油画。现在她是这所画院的公积金司库,职责是监督画室、挑选模特、指导他们摆姿势。靠做这些工作,她获得了免费上学的权利。不过她同时还在其它地方勤工俭学,如在雅克·法特的时装店中担任模特。眼下,她正打算参加布萨克牌布料的全国推销展,这比只在时装店干活儿更能挣钱。随后的日子里,加缪陪她走过了圣奥梅尔、纳博讷、佩皮尼昂、贝齐埃等地。罗贝尔、米歇尔和雅尼娜·伽利马都说,加缪又焕发了青春。这一对情侣并不隐瞒自己的行踪:人们看见他们出双入对,在利普啤酒馆,在“小铺路石”餐厅,在“云”夜总会,都有人看到了他们的俪影。密也去沙纳雷伊街。她对勒内·夏尔似乎不太感兴趣。密还是很少几个陪加缪一起看足球比赛的女人之一。他们一起谈论梅尔维尔、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有尼采:“他谈他自己就像在谈上帝一样,”加缪说,“可他总是很可怜。这可不像上帝。”他崇拜尼采“对身体疾患的长期斗争”。加缪还评论道:“这不总是贵族身份的要求,事实上,经常是义务造就了一个贵族。”☾6☽密欣赏加缪的幽默,加缪也被她深深打动。他们俩待在一起,感觉就像在“一个无穷无尽的时间泡”里。☾7☽密常常拖着加缪去维莱纳游泳池,他喜欢她身上的青春活力和热情。这个女孩把加缪当同龄人来看待,这一点也让作家感到轻松惬意。
无论是在法国还是在别的地方,人们都在敦促加缪公开其政治立场。有些拥有阿尔及利亚背景的人对他感到失望、伤心。1958年1月11日,《世界报》用一整版的篇幅登载了一篇文章,这是阿姆鲁什被《快报》退回的稿子:“作为神话和现实的法国——论若干苦涩的真理”。在文章作者看来,法国人希望这个国家具有普世性的使命感,但他们遗忘了殖民体系,而这恰恰是那个神话般的、普世主义的法国的致命弱点。有鉴于此,根本不可能继续在“口头上的自由主义、人道主义和实际上的种族主义、殖民主义之间保持那种传统的暧昧”。左派和右派都必须为现状负责。左派是“占据多数地位的、沙文主义的右派的一张面具,也是它存在的借口”。阿尔及利亚的穆斯林群众现在“把自由的法国和帝国主义的法国混合在一起”。阿姆鲁什认为殖民主义的法国是“种族主义的、贪婪的、不人道和破坏性的”,它以“民众的启蒙者、基督教会的头生女和世间各国的耶稣自居”。他还断定,除了阿尔及利亚的独立,别无它途可以结束当前的危机。阿姆鲁什从前的朋友雅克·厄尔贡在《世界报》上回应了他的文章,指责他夸大其词。☾8☽加缪赞同厄尔贡的观点:“我完全同意您针对阿姆鲁什所写的东西。不要这个人,也不要他的观点——每次我读他的文章,都会产生这样的印象。”☾9☽加缪觉得,像他和厄尔贡这样“带着执着的希望”真正热爱阿尔及利亚的人少而又少。他告诉正为这场笔战感到伤心的于勒·鲁瓦,阿姆鲁什是个危险的诡辩家。☾10☽
加缪还是退出了公众事务,埋头搞他的戏剧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