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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缘与人缘_“我犯罪了!并无解说。”——向谢扶公与苏阿姨致意

唐德刚
随笔杂谈
总共35章(已完结

书缘与人缘 精彩片段:

“我犯罪了!并无解说。”——向谢扶公与苏阿姨致意

绍唐兄:

今早家中水管不争气,滴滴答答。老婆要我修水管。修了一半,收到你的挂号长信,并拜读谢扶老骂我作“四人帮”的长文。本事不够好,水管还在继续漏,暂时就让它去漏吧,提起笔,立刻回兄一封信。这是懒人的破天荒,然兄有要务也。

关于顾少川先生的稿子,他既有得卖,我就可买到。“学问天下之公器”,我最恨学术商业化,兄既有顾公之诺,管其他“老小子”事呢!弟阅人多矣,“老小子”所知亦多,所谓“家有敝帚,享之千金”,不足挂齿也☾1☽。

谢扶公骂我之文,乞兄不必顾虑,应该一字不易刊出。此事本是我不对,长者之骂,正志吾过也。自己该骂,就该让人骂。

谢公去岁寄一本诗集给我,说“兄如已有”的话,就叫我转送给殷志鹏。弟对旧诗兴趣仍然很大,但是也是个“室小书多似乱山”的人,我想让我先翻翻再转殷君,这就“拖”下来了,结果惹了扶公“狗血喷头”一场大恶骂,罪有应得,活该!兄还是把它登出去吧,免惹老人不快。务必!务必!

犯了错,要有勇气认错。人家骂,你最好赔不是,不必把“强辩”当“枪毙”,弄得那样紧张。

最近弟与李又宁教授联合请客,那是星期日,想不到我竟然泊错了车,吃了一张罚款单。那单上说:“你犯罪了吗?还是另有解说(可免罚款)?”老婆持票震惊,问我有无“解说”。我取票填入:“我犯罪了!并无解说。”乖乖地送上美钞三十五元,赔个罪了事。弟这样坦承犯罪,在我们安徽土话,叫作“伸直了睡”,不必弯弯曲曲的了。弟已另禀谢公,字写得拳头大一个,因他九十多岁了,眼睛不太好故也。

谢公是位极可爱的老前辈,一天到晚上帝、上帝的,耄耋而有童心,弟对他极其敬重。中国政客如果个个都有谢老十分之一的可爱,中国早就大治了。

谢老的旧诗并不太“灵光”,但他老人家总喜欢“口占一绝”。这也是扶公极可爱的地方之一。

让这样可爱而方方正正的老前辈“骂”两句“四人帮”,也是应该的——何况,其错原来是全在我呢!

据说老年人有火气是寿征,我为老人期颐之庆而祝福。弟对他的冒火,毫无反感。兄如向老人写信,亦乞代致意焉。

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再向“骂”我的另一老前辈——苏雪林教授,也“解说”几句☾2☽。

承兄寄下老人骂我之书,翻之未起丝毫反感。苏梅本是我的阿姨——她是我姑妈的“女师”和留法同学,她的同学之中,更不知道有多少个姑妈、姨妈、婶母、伯母。但是我那些这个妈、那个妈,当年都是一批“小姐”,不像苏梅是个“才女”呢。

作品简介:

胡适时代,卷土重来;张学良将军,动机纯正,心际光明,敢作敢为,拿得起放得下而永不失其赤子之心;顾维钧,世界上的第一流外交干才、举世闻名的国际政治家,搞的却是个弱国外交;《传记文学》的责任,最大的阿Q,最凶的阎王,“以一人而敌一国”!

本书以“书缘与人缘”为名,是史家唐德刚(“我的朋友唐德刚”,胡老师胡适的收山小门生)多年读书与日常见闻文章的集合,共三十二篇,其中谈到了胡适、顾维钧、张学良、刘廷芳、吴开先、刘绍堂、杨振宁等人,又论及《传记文学》、《鲁拜集》、《唐诗浅探》等书,于普通的细节中展现出历史的风貌。作者写人、评书,都把自己放在其中,穿插不少逸闻趣事,信笔所至,洒脱不羁,其中可见50年代到80年代美国华人学者生活的艰辛以及他们对传统文化深沉的热爱和极佳的人文素养。

它们都是笔者平时意到笔随的札记性的零星作品之汇积,没有显明的系统,也谈不到深度。不过笔者渐入老境之时,数十年国仇家难的煎熬和千百卷中西典籍的浸润,以及半辈子教读异邦、心怀故国的感慨,发而为文,也不能说没有发愤之作。只是我祖国文明深厚,当前世界学问无边。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终日恓恓惶惶,追随群贤,日夜进修之不暇,何敢以愚者点滴之得,故步自封?

作者:唐德刚

标签:唐德刚书缘与人缘历史随笔散文杂谈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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