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刺 精彩片段:
健康
15
高中毕业后的三年里,我一直在大急流城的伊塔斯加社区学院里修读课程,课余时间在一家叫作“闹”的比萨酒吧里打工,店里有棕色的塑料餐桌,桌子上摆着酒瓶形状的花瓶,里面塞满了塑料康乃馨。这项工作唯一的要求就是即使在冬天也要穿黑色短裤,并且要时刻保证沙拉台总是有充足的生菜段和削过皮的胡萝卜。那段时间,我攒钱交了一台雪佛兰科西嘉的首付,尾款付齐后,我便搬到德卢斯生活了几年,主业从事销售工作,兼职做家政。休假的时候,有时我会沿着河边漫步,等着升降桥升起,等着运矿船和帆船一个个驶离港口。我不会和游客一起站在长满草的小土墩上,而是选择走过大桥,坐在坚硬的湾口沙地上。搬到德卢斯的第四年春天,我父亲去世了。我们在漫河举办了丧礼。丧礼之后,我把我的科西嘉撞入树林,只得变卖了车的零件,在双城里找了一份临时秘书的工作。他们把我安排到马妮科趸船公司,专门负责接那些托运废弃钢材和玉米的男人们的电话;他们来自密西西比河下游,声音又粗又哑。我的工作就是安排他们的日程,告知其出差的预定抵达和离开的时间,有时候还要接他们妻子的电话,帮他们找些不回家的借口。我会和其他员工一起在休息室里吃盒饭,下班后,我会走到位于市中心的盐撒大街上的公交车站。透过公交车挂着划痕的窗户,我看到灯光下的雪呈巨大的球状纷纷下落,坠入河里。
维修机械师住在一座曾辉煌一时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地下室。学生们都住在塔楼里。路边水沟里的光秃秃的杨树幼苗冒出了新芽。当他推开摇摇欲坠的后窗时,我会冲罗姆喊道:“嘿,在这儿呢。”他还穿着他的工装上衣和挂着机油的蓝色工装裤,他的蓝色眼睛会因室外冰冷的空气而氤氲。我会举起冷透了的比萨和六罐装的啤酒。
“嘿,”他会这样回应道,“噢,真的,那是一块墓碑吧?算了吧,你不该买的。”
如果他并没被此番举动打动,那么在微波炉加热比萨的三十分钟内,他会喝掉三罐啤酒。但我不会让他拿我的啤酒,每次他要多拿一罐,我都会把他的手打掉,并且会说:“一人一半很公平。”于是有天晚上,罗姆走进卧室,手里拿着一瓶还剩五分之一的威士忌。他一边对着瓶子大口大口地喝着,一边用干小麦、薄荷和黄瓜快速做一盘标准沙拉。比萨加热的时候,他会给我倒一杯牛奶喝,给我吃几口沙拉、一瓣橘子,然后才允许我嘬一小口他的酒。
“一人一半很公平。”他会如此嘲弄我道。
加热后的比萨上的芝士烫着我们的上颚。当我伸手拿威士忌酒瓶,打算再喝一大口时,他把瓶子放到我拿不到的地方:“吃你的沙拉。”
那是我搬到双城的第一个冬天,罗姆格外喜欢维他命片。他觉得我吃得太差,有一段没有释怀的过去,并且应该去看看牙医。他希望我俩能一起在餐桌上吃饭,因此他在桌子上摆上盘子,并把餐巾对折放好。他迫切地想要养一只宠物——一只拉布拉多黄金猎犬——因为他觉得一只狗能帮我养成更规律的生物钟,让我加强锻炼,也能让我搬来跟他一起住;我们周末可以去德鲁斯,苏必列尔湖的北岸度假,搞个什么该死的篝火晚会。我不知道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当我对所有这些建议报以不屑的白眼时,他说:“如果你哪里都不去,小侦察女兵,那你就闭嘴。行吗?就闭嘴。”
“我什么也没说。”我抗议道。
“你也不用说。”
吃过晚饭后,有时我们会戴上连指手套,戴上帽子,向着国会大厦的方向,走到几个街区外的电影院看电影。两个座位,两杯可乐,一桶爆米花,我们AA制。罗姆选的电影总是特别吵,全是警察冲着车群开枪的场景;尽管身处血脉偾张的黑暗中,我依旧觉得很宁静。电影越吵,我睡着的速度越快——头倚着座椅靠背,脚怔怔地踩在地板上。我一点也不介意错过车战、爆破的场景。睡着的时候有些重要的事——有些与枪有关的事——发生在我周遭,反而给我一种安定的感觉。
后来,罗姆会给我出题,以查验我是否睡着了。一次我们向电影院外走着,他问我:“有个家伙的脸后来变成鱼了,你看见了吗?”
虽然我经常是没看见的,但我会说:“简直太惊人了!”
我搬到双城差不多八个月后,一年的假期几乎要过完了,我用红色麋鹿图样的纸包装好我的小礼物,用一根细长的绿色缎带打了个蝴蝶结,并带着它在平安夜那晚出现在罗姆的公寓门口。他打开礼物的时候正盘腿坐在乱糟糟的床上,光着两只脚,脚指甲呈黄色;但他穿着一条崭新的牛仔裤和一件按扣黑色衬衣,下摆自然地垂在裤子外面。我看着他用牙把绿色缎带撕咬开,然后从礼物盒里拿出一个狗狗项圈和一根皮革狗链。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解开皮带,但他脸上始终荡漾着欣喜若狂的神色。一个成熟男人的脸上还能出现这样的表情让我感觉有些怪异,因此我用一种看待孩子的眼光来看当时的他:没有胡楂、不设心防。接着,他的天真便消失了——我扭动着脱下牛仔裤,解开我的内衣,全裸着出现在他眼前——他暧昧地看着我。我把皮革项圈拿过来套在我的脖子上,那一瞬间他看起来很失望、很沮丧——好像我做了什么真的伤害了他的事——但接着,我像小狗一样嗅着他的胯下,把皮带递给他——那晚十分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