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弥漫你的眼·我在火葬场学到的生命学 精彩片段:
死亡学校
塞普莱斯殡葬学院开学前一周,我接连注射了破伤风和肺结核疫苗,胳膊都要扎烂了——这属于入学体检的一部分。我很快就病倒了,但医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你的淋巴结没肿。”他说道。好吧,谢谢你的专业诊断,医生,反正学生证照片上的那个沼泽怪又不是你。
所有这些疾病检测和免疫接种令我措手不及。西风火葬场从来不关心我会不会把梅毒传染给尸体,或者由尸体传染给我。麦克唯一一次建议我穿戴上橡胶手套以外的生化防护用品,是怕我弄脏了裙子。他很少在这方面细心,真的。
开学第一天我早早出发,往南驶向橘郡,走了差不多四十五分钟的路程。我没想到学校停车场里也会堵车,结果迟到了五分钟。我冲进教室,正赶上系主任强调任何原因的迟到一律按旷课处理。
“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在哪儿?”我刚一进门他就问道。
“呃,当然,这个时候我应该在教室。”我回答说,然后灰溜溜地走到教室后面坐下。
几周前,学校给新生组织了一次迎新活动,我没参加,而是跑到红木林里任由自己胡思乱想。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同学,未来的18周我将和他们一同度过。我环顾了一下教室,惊讶地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女的,还都是有色人种。我打过交道的殡葬业人士都是西装革履、怪里怪气的白人男子,班里没有一个人是这副德行。
第一天快要结束时,我们来到一间大教室,二年级和三年级学生也在里面。我们要做的是自我介绍,然后谈一谈为何要来这所极负盛名的死亡学校上学。我期待通过这个分享找到和自己志趣相投的死亡革命者,这年头没人会给出“我就是想帮助别人”这种俗气、做作的回答吧。
但我没这么好运。就连那些长着一双疯狂之眼、明摆着是恋尸癖的同学,也说自己想要帮助他人。终于轮到我发言时,我想象自己铿锵有力地说道:“一个崭新的黎明就在我们眼前,趁你们还有机会时,加入我吧,你们这群傻瓜!”但实际上我告诉大家,我曾在火葬场工作过并看到了“殡葬业美好的前景”,这你知道。然后分享就结束了。每人都拿起自己的《圣诞夜惊魂》☾1☽信使包,若有所思地走出教室。
我们这群新生大概有五十个人。很快我就和佩奥拉成了朋友,她是第一代哥伦比亚裔美国人。有一个名叫米歇尔·麦基的女同学我没能有幸结识,她昵称“炸弹”,不久后她的照片铺天盖地出现在各路媒体上,因为她插足了美国甜心桑德拉·布洛克和文身猛男杰西·詹姆斯的关系,导致两人婚姻破裂。这可是小报梦寐以求的偷腥丑闻,不到两周米歇尔就退学了。不过退学也许是因为她满身文身,连脸上都有(一般家庭不会选择这种另类人士打理他们死去的母亲)。米歇尔是第一个离开的,之后陆续有人退学,流失率惊人。
关于塞普莱斯殡葬学院的教授,有一点非常显而易见,他们对自己的工作坚信不疑。迪亚兹教授是个矮个子的金发女人,应该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性格最开朗的人了。她极度热衷于防腐、棺材等所有现代殡葬业的产物,几乎威胁到我们。课上她把防腐描述为一种古老的艺术:“我们一定要给遗体做防腐吗?不一定,但我们也要做。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有一堂课,迪亚兹教授给我们看了一段超长的幻灯片,全是不同种类的棺材,并且喋喋不休地告诉我们她买了一副贝茨维尔镶金棺材,内壁是森林绿色,价值25000美元,和歌手詹姆斯·布朗下葬时用的是同一型号。她还说在她死后,这个棺材将放置在她已经提前买下的地上墓穴里。她用各种修辞手法描绘自己的棺材,听得我一头雾水,感觉和我在西风见过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西风的棺材只有绸子做的枕头和疙疙瘩瘩的底垫,垫子里塞的都是绞碎的办公废纸,和我给我家猫厕所里放的一样。
幻灯片最后,有张图片一闪而过,那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脏、烟灰最多的火化仓。佩奥拉在我旁边悄声说:“为什么这个火化炉看起来像是大屠杀时用的?”
“我觉得这是一种委婉的警告。”我也悄声回答道。
“对对,就像在说‘那么,还有谁选择火化而不是土葬吗?下来吧,地底下才是你的归宿,哇哈哈哈’。”